我是家中的一座孤島

今天一早，就被爸爸叫醒了，問我說去檳城一日遊嗎？

話剛說完，就聽見媽媽生氣地對爸說，幹嘛每次都那麼掃興，趕著回來……

走出房間，發現媽媽在整理行李，大家都準備好出門了。

媽媽一邊交代我廚房有什麼材料可以煮食，要我幫忙她將浴室裡的毛巾清洗曬乾，

一邊投訴姐姐擅自主張，也許會帶他們出門不止一天。

逐漸清醒，腦袋也逐漸清晰，我明白了自己是最後一個被通知。

至於詢問我是否也要去玩，只是表面動作，投訴姐姐也只是作狀。

我表面很平靜，簡單回應知道了。

會不會也是假裝？我不知道，不過我不想跟著出門，是真的。

那天在妳面前哭得不能自己，妳帶我分析，讓我發現自己的情緒其實不符合年齡。

對啊，就像小孩如此任性，後來才漸漸發現自己內心的小孩就是五六歲的樣子。

隨著追憶，終於記得那年父母出門買東西回來，

姐弟都有唯獨沒有東西是給我的，失望的我只好悄悄躲進房裡掩面哭泣……

被忽略的讓我感覺仿佛墮入深淵，從此我在台前幕後都非常活躍，

仿佛唯有這樣會被別人看見，父母臉上也會有光，

這樣我就能成為他們的驕傲，也被他們肯定。

後來，我成功踏入了電視台，家人的確是引以為傲的。

打從我念傳播係，每每外人問起，父母總是說不出我念的是什麼科系，

不過這次他們可以驕傲地說，我女兒在電視台工作。

只是，我在大公司只做了一年，後來因為不堪壓力而離職了。

當時也剛好碰上了疫情大爆發，於是便搬回家住。

雖然變成家中唯一的孩子，我依然沒有獲得任何特別待遇。

媽媽說小輩要尊敬長輩，吃飯時間我必須幫忙兩老盛飯，稱呼了才可以開飯。

但如果我在房內，兩老就默默自行開飯，媽媽甚至不允許爸喊我。

對於我失業在家，媽媽語言上並沒有多說什麼，

但是一想到自己無法像當公務員的姐姐以及賺新幣的弟弟，每月遞上可觀的家用，

我的確覺得自己在家就像個蹭吃的。

於是，我盡量在日常家務中協助，包括網購、線上付水電費之類的。

還記得剛回來的時候，經常會和媽媽起衝突，有一次我再也忍不住了，衝著媽媽說：

“我在家就像外人，你們根本不把我當女兒，對待我就像是媳婦！”

去年，我報名參加演講比賽，一來是可以讓自己提升，二來是因為有豐厚獎金。

我雖然在家，卻偷偷練稿，甚至闖入了決賽。

直到決賽進行當天，父母終於守在線上觀賽。

我是開心的，終於有了讓父母在乎我的感覺。

可惜的是，因為票數關係而沒能擠入三甲……

原本對於成功進入決賽，我已經感到相當滿足，

卻因為媽媽一句“妳沒有好人緣……”而崩潰了。

姐姐回來後，父母對我和其他姐弟的待遇愈加明顯。

每當吃飯，爸媽會喊姐姐吃飯，

買回來的食物，切好的水果，爸會說要留給姐姐的。

特地盛好的湯給姐姐，姐姐自己盛了變多餘的就說成是盛給我的，

我受寵若驚，媽媽對我說：妳要說感恩……

是不是當老二的，都特別會看人臉色？

和我行我素的姐姐相較之下，我都在符合，仿佛這樣就會比較獲得別人的喜愛。

可是，我發現自己這樣的性格很吃虧，

姐姐要的東西，因為會吵，媽媽叫我讓她，

姐姐不要吃的東西，媽媽叫我幫忙吃掉，說再不吃就給狗吃，

為了方便，我偶爾吃肉邊素，爸爸卻會為了姐姐特地買純素的食物，給我買葷食……

前陣子，我終於找到工作了，很安慰也很高興。

高興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我可以離家獨自生活了。

反正姐姐回來了，我也不必擔心兩老在家無人照應。

這時，媽媽告訴我她想要煮素食跟大眾結緣，功德迴向我新工作順利，希望我可以幫她。

當時的我聽了很開心，突然感覺很暖心，媽媽竟然會想到我。

正當大家為飯盒忙得不可開交，前來協助的姑姑開口問，

這時我聽見了爸爸回答說，這是為了姐姐終於轉校回來還願而做的……

我才想起了，前年姐姐說過如果她轉校成功，要請大眾吃飯……

難怪，媽媽在籌備的時候一直念說姐姐不可靠，這是她最後一次煮素供齋……

爸爸說漏嘴，這才讓我發現媽媽用包裹糖衣的謊言來換取我的幫忙……

似乎看透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將就。

於是，我不想再為了照顧別人的情緒而委屈自己，

不想為了顧及大局而犧牲自己。

小時候的我，從父母擁擠的房間逃出來，和阿嬤睡；

再後來曾祖母去世了，我自告奮勇一個人換房間，到曾祖母去世的房間睡覺。

大家都說我很勇敢，只有我知道自己只是追求獨立空間。

我們家，在外人眼中是一個典範家庭，

父母恩愛，兩男兩女的孩子長得俊秀貼心，

這的確是我自己在臉書所呈現出來的面貌。

如今的我只覺得可笑，最可笑的是自己那副討愛的模樣，還有親自製造出來的假象。

我欺騙得了全世界，但是欺騙不了自己。

最近，離家的情緒特別強烈。

我開始安慰自己，父母年齡大了，難免會憂慮哪個孩子可以給父母養老，

所以他們會依賴姐姐其實也不難理解，相較之下姐姐的確是給他們養老的理想人物。

那我就想辦法好好照顧自己吧，不管是找個男人，還是靠自己工作，

總之要想辦法獨立生活就是了。

我覺得自己的心缺了一個口，就像缺愛的小孩。

但，我也清楚知道，甚至提醒自己不要因為缺愛，而掉入另外一個感情的陷阱。

不過要是哪天，如果我把自己嫁得遠遠地，我也不會奇怪。

因為家人再也不是心裡的牽掛，各自安好，或許就是這輩子最好的安排。

我告訴自己，以後若我有自己的小孩，一定要平等心對待。